南烟

【麦雷】Saving My-croft | 关于S403的衍生

 

    Lestrade凝视着舷窗外的景象，螺旋桨的轰鸣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此刻是格林尼治时间的凌晨两点，是四月多雨的伦敦，是对无数人与昨日一样再寻常不过的夜晚。而他在两万英尺的高空，等候着奔向Mycroft的身边。 

    电脑地图上的红点随着呼吸声微弱的闪烁着，屏幕上幽幽的白光映在他的青黑色的眼窝里，粗糙的指尖触到冰冷的屏幕上，Greg忍不住拿手轻轻摩挲着，那是Mycroft留给他们的仅有的一点消息。

    “镇定下来，Lestrade探长。”坐在他对面一直埋头在手机上敲打的Anthea看了他一眼，他想说一声抱歉，可喉咙里像有一团棉花堵着，张口就感到一阵窒息。他只能不停的拨弄着手上不起眼的那枚银色的戒指，扯上去，卡在宽大的指节上，再摁回原处。

 

      一个小时前，穿着棕色睡袍的探长先生揉着眼睛，给穿着正装的Anthea开了门，他灰黑色的几缕发丝直直的在头顶上支愣着，有些迷糊的打着招呼：

     “嗨，Anthea，这么晚了，是Mycroft有什么···”

      未出口的话语被冷淡的语调打断：

     “探长先生，长官现在情况不明，请您和我来一趟。”

       挠着后脑勺的手僵在半空，门廊下的风卷着连绵的雨丝吹着他的脸颊，暴露在外的小腿上突然袭来彻骨的凉意。

       他被单独请到了这架私人飞机上，同Anthea，而非他的警员们一起，参与这次紧急的救援行动。

  

      “大约半小时前，长官打开了他身上的定位及一级警报按钮，”Anthea将手中的电脑转了一个方向，指着上面闪烁的红点，“想必您是知道下午贝克街发生的爆炸，之后他们三个去了谢林福特，”

      “谢林福···？”

    “请不要打断我，Lestrade探长，”Anthea语速很快，下颌紧绷着微微抬起。

    “是一个小岛，关押重犯。他们三人的行动是秘密的，只有几位人士知道。进入小岛后一切除控制中心外的信号都会被阻断，我们一直在等待那边传来消息，直到半个小时前，” Lestrade的目光随着指尖转到屏幕上。

      “这里，Sussex西部，马斯格雷夫庄园，Holmes家族的祖宅，几十年前毁于一场大火，而长官他身上的追踪信号就是在这里开始显示，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级警报，这意味着‘存在极大危险’。我们的人迅速赶到了谢林福特，十分钟前传来了那里的监控。”

       她敲击了一下键盘，Lestrade看着弹出来的视频，抿着嘴拿起了连接着的耳机。

       精妙伪装成船员的Mycroft···满腔怒火威胁狱长的Mycroft···面对血腥与道德时软弱的Mycroft···揽下一切过错，在弟弟的枪口前站的笔直的Mycroft···

      “No flowers, My request.”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定格在冰冷屏幕上银灰色西装背着手的男人，抚过他脸上每一条纹路，陷下的眉窝，灰色的眼眸。

 

       飞机缓缓上升，在不平稳的气流中颠簸，Greg将脸贴合在被雨水击打的舷窗上，是谁曾说过，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

 

        Lestrade奔跑在幽森的古堡中，身后拿着枪的特勤队年轻人甚至追不上他的步伐，穿过每一个弯曲的走廊，每一个月光阴森的楼梯，记忆中那个方位的红点在他的脑海里一直不停歇的跳动，灰色的发丝被凌晨的冷风吹的凌乱。

        再往下，再往下。

       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粗喘，他扶住了一扇被锁住的门，手指触到了粗糙冰冷的铁锈，在听到门锁被夹断的瞬间，他风风火火地撞进去，又急急刹住脚步，粗声粗气的吩咐其他人不许进来。

       “Mycroft？”他放低了声音呼唤着，逼仄阴暗的破旧牢房里散发着发霉的潮湿和厚重灰尘的气味。窝在角落里的人抬起头看他，眉眼间的一道道皱纹仿佛在抽打着Lestrade的心，它们疲倦而深刻。

        Mycroft的脸上映着一小片冷冷的月光，看上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已经冷到骨髓里，Lestrade快步走过去，半蹲下身子，跪在了他的身侧。皱巴巴的西装上沾着青苔和脏污的泥土，夜半的冷霜湿透了Mycroft靠在墙上的背，Lestrade居高仔细注视着他，这样的Mycroft好像要和冰凉的月光融为一体了。

       他温热的手指贴上了冻得没有血色的嘴唇，“该死，来，站起来”Lestrade低声咕哝了一声，手滑到他的胳膊下，小心翼翼地想要架起靠在两堵墙间的人，却被Mycroft冰冷有力的手带的一个趔趄扑进了怀里。

        Mycroft的一只手压在他的背上，紧紧的，不留余地的让他们彼此间严丝合缝的贴紧在一起，Lestrade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喘不上气，但他没有挣扎，只是将手环绕住对方宽厚的后背，感受着Mycroft胸膛的呼吸与心跳。

        “Greg，”平静的呼唤，Lestrade略微抬了抬头，凝视着Mycroft没有焦距的灰色眼眸，轻声应了一句。

        “这是我小时候的家。我从来不是一个好的兄长，Sherlock视我为最大的敌人，Eurus与我一直不亲近，毕竟我是总是那个权衡轻重牺牲她的人，我欺骗父母，编造了他们女儿的死亡，Greg，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是我的童年，我的家，永远结束于一场大火。”

       他闭上了眼睛，睫毛抖动着，好像再有一点东西压上去就会不堪其重。

       Lestrade一手揽住他的肩，一边将温暖的掌心移到他的颈后，轻柔又坚定的将那个已经被逼到边缘的人的头颅一点点压向自己的肩窝，他能感到手底冻僵的肌肉从紧绷到放松，在微微的发抖。

      “Myc，”他贴在Mycroft的脸颊旁，呼出的热气传到他的耳朵里，“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Myc，” Lestrade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温热的，亲昵的，不厌其烦。

 

        身上披着探长黑色皮质外套的Mycroft挺直了腰杆走了出来，他步伐缓慢却坚定，Lestrade在身边不声不吭的扶住他，帮这个在外人面前不愿流露软弱的大英政府踏好他的每一步。

        “Sir，Sherlock Holmes，Doctor Waston 还有那个从岛上逃出来的人都已经被找到，他们都平安无恙。”抱着枪的特勤队员立刻凑上前，“请问您还好吗？”。

         “到车上详细汇报情况，我无事。”Mycroft冷峻的灰色眼眸扫视了一圈，挥手让其他人先走，他偏头用力呼吸着，Greg外套上熟悉的烟草味浸着拂晓的水汽让他莫名安心，左边手肘被身边人暖的掌心支撑的地方开始发热，Mycroft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同旁边的那双沾着泥水的鞋一起移动。

 

      “Mycroft，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看看Sherlock的情况。”Lestrade递给他一杯热茶，搓了搓他冻得发白的指尖，搂了下Mycroft，眨了眨眼睛，单手撑着从闪着蓝光的救护车跳了下来。

       “照顾好自己，我马上回来。”探长向Anthea挥了挥手后转过身，Mycroft看着他插着兜大步走远的背影，目光转向了一旁的Anthea。

      “长官，您是否要先披着···？”

      “不，”他皱着眉拒绝了女助理手上抱着的灰色的毛毯，他才不用披着这个傻乎乎的东西，只有他愚蠢的弟弟Sherlock才会用到那个，“把谢林福特的资料立刻给我。”

 

       “我刚和你哥哥聊过。”

        黑色大衣的卷毛侦探转过身，裹着毛毯的医生站在他身边有点发抖，但看上去他们都没什么问题，Lestrade脸上终于放下了担忧。

     “他怎么样了？”

     “受到了点惊吓。她并没有伤害他，只是把他锁在一个旧牢房里。”

     “一报还一报。”军医冷幽默的打趣着。

        是啊，Holmes家的人都是这样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吗？他在心里不赞成地摇了摇头，“失陪一下，伙计们。”他一刻不停的想赶回到Mycroft的身边了。

      “唔，”还没走两步，身后的Sherlock传来犹豫的停顿，Lestrade转身，惊讶的看见一向以不近人情为傲的侦探流露出罕见的关切，他灰蓝的眼眸里认真而诚恳，“务必好好照顾Mycroft，他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我会妥善处理的。”他能感受到Sherlock扫过他外套如炬的目光，知晓对方片刻就演绎出了一切，沉稳的步伐一刻不停的向前迈去。

      “谢谢，Greg。”

        Sherlock在面对他呆愣的表情时居然有些狡黠的眨了眨眼。Lestrade一时找不出话，他耸了耸肩，一切在变好，是吧。

 

      “探长先生，长官先有事走了，他的父母在伦敦等着他。”转了一圈不见Mycroft其人的Lestrade懊恼地接起了电话，里面传来Anthea平稳的腔调。

     “我现在就过去。”

      电话那头的Anthea沉默了一下，想起她不苟言笑的长官一字一句嘱咐，不许把探长先生带过去，“可以，我马上安排。”她回答道。

 

      这不是在飞机上视频里的Mycroft，这是与他一门之隔的Mycroft，站在门外的他能透过房间里的镜子隐约看见Mycroft。

      争执似乎已经进行到结尾了，Lestrade睁大眼睛看着里面的人，Mycroft已经换好了黑色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好，但他的身体在紧绷，嘴抿成一条线，大英政府能在敌人的刀枪剑雨里不受伤害，却无法抵御来自亲人的指责。

     “那你该做得更好”

     “他已经尽力了。”

     “那他能力太有限了。”

      像审讯室一样的房间，Lestrade看着那个的Mycroft，他肩膀僵硬，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努力的解释着前因后果。没人注意或是在乎他刚刚受了怎样的创伤。

       里面的声音渐渐平息，扶住门的手放了下去，Lestrade沉默地靠在墙上，他的Mycroft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你怎么在这里。”最后一个从房间里走出来的Mycroft看着倚在那里的探长，差一点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出现的幻觉，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Lestrade拿起门边的黑色雨伞，挂在自己的手臂上，看了一眼Mycroft，自然地向外走去：“当然是等你。”

     “我吩咐Anthea不用你···”

     “走吧。”

     “Mycroft  Holmes，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懂得什么叫照顾自己。”

      被推在了自家扶椅上的大英政府刚拿起桌上的热茶，听见了关上门的探长先生有些倦怠的声音。在他抬头的那个瞬间，一大团灰色的东西毫无预兆的迎面砸下来，把他整个人罩在里面，眼前一片漆黑，他皱了皱眉，哦，居然又是那个该死的灰色的毯子。

      “Lestrade，我不需要这个，而且现在的我很好，身上也不冷。”他认为自己的声音足够严肃的强调了这点。

       但一只手从他的手里接过茶放在了桌上，然后，遮住他视线的毯子被扯到他的身上，一圈后又是一圈，坚定的牢牢的包裹住他。

      “你这个总是自以为是的Holmes，”他身前的Lestrade的声音低哑而沉郁，帮他围紧了毯子，Mycroft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双流淌着关怀的深棕色的眼瞳，心脏好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一股暖流从脊背处窜出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坚强。

        Lestrade俯下身，看着他，看着那个总是裹在三件套下全副武装的男人，那个披着可笑的灰色毛毯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个不堪一击的男人。他安静的凝视着他，不声不响的用目光扫过那些用血泪凝铸的每一点肌肤。

       “你当然是需要这个。”

        Mycroft说不出话，他看着自己的爱人，他脸上条条深邃的皱纹，灰白色的鬓角，还有那双眼眸，里面装着的不只是整个他服务的伦敦人民，还有他，Mycroft Holmes。

        他开口了，第一次脑子里混乱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却断断续续，哽咽着，执着的说下去，那双眼睛给了他无限的勇气去袒露他的一切：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Eurus和Moriarty有机会待在一起···”

     “Eurus···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下不去手，他的脸一直在我脑海里转，是我害死了他们···”

     “我在Sherlock的枪前想到的都是你，你肯定会恨我，Greg，我没有办法，但我从来没有第二个选择”

     “父母···他们从来对我做的不满意，我不够好，Greg”

        Mycroft在毯子里颤抖着，呢喃的声音最后只剩下了低低的“对不起”和无助的“Greg”。

        Lestrade容的看着他，如一直以来都明了他所有表面下的软弱，那双巧克力般眼瞳里温柔几乎要把他溺死在里面，Mycroft慢慢的安静下来，Lestrade将手放在他仍在颤抖的膝盖上，语气平缓，带着他那执着的肯定：

     “Myc，你没有错，你做的一切都非常，非常好。”

      这仿佛是一句咒语。

       Mycroft不再发抖了，那把一直悬在他心尖上用寒冰凝成的刀，那把时刻等待在他软弱屈服时杀死他的刀，融化成一线细密的水珠，洒落在他的世界里，滴答，滴答，滴答。

    “我相信你肯定更需要这个，Myc。”

      Lestrade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灰色毯子，笑容如湖面的水绽开，他小心缓慢的凑上前，吻住了他，Mycroft顺从的，任凭他的探长用唇舌传递这份爱意，温柔的爱抚，亲昵地蹭着他的鼻子，他抚着那些灰白交织的发丝。

      “是的，我需要这些，还有你。”

       冷淡的灰色眼瞳里泛着一点红，他低喃着，右手悄悄拉住了Lestrade的手，样式相同的戒指在他们的指缝间摩挲，闪烁着一样古朴的光辉。

     

       伦敦早晨的阳光穿过重重的浓雾破空而下，已是新的一天了。

 

     注1: “四月是最残忍的季节”出自T.S.艾略特《荒原》

 

     写在后面的话：麦雷这个CP是我几个月前萌上的，这其中必须要感谢几位大大的文，其中包括我在LOF上看到的 @不加糖_管_Roubicca 《The Great Funeral》《Limbo》，我非常惊异于管大绝妙的构思和堪称完美的文笔，以及随缘上的《漫长告别》等几篇文（经小可爱们提醒是 @隐欢 大大）都让我在半夜默默流泪，谢谢他们带来这么好的文字。